有人说,张大千泼墨、写意是受了西画涂鸦的影响,他不承认,因为没法承认。这种说法,其实是没有搞清楚中国画史的形态沿革顺序所至。我们知道宋代就有泼墨人物画,泼彩只是把泼墨彩色化了。但是在色盲看来,泼墨和泼彩没有区别。据说猫就是色盲,这种生理特性大概是要配合它们的夜生活。
泼墨当然是大写意的,而不是简单的描摹图像,那样就没有意调和趣味了,意趣的关键在于“不尽”。而意、调、趣、味四者实为文人传统所专注的关钮。所以,对文人来说,基本功、技法是可以没有的(有更好)。亦即,只要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是那么一种气味,那就是高于一切的。
所以,从这里来说,中国画首先更像是一个嗅觉和味觉概念,而不是视觉概念。也就是,中国画是要“闻”它的味道的、是用来供闻和品的,而不是单纯看的。比如说,扑面一股子匠气,基本功再好、再仿真,也没人看重,那样还不如照张相。
书法就是这样:有的人基本功好得很,但出手一幅字,一看就是师爷体或者匠人制作。而有的人不专门着意练字,但一看就是文人学者字,这个是骗不了人的。所以基本功好,并不能保证你就不其俗到骨。大金大银的趣味,素来为中国传统所鄙,不是无缘无故的。
所以,中国的趣味格调还是崇尚清素一路,不是荤腥的,即使有时候过于寡淡。当然,格调高而基本功又好自然是不错。所以,中国画的本质,说白了就是轻重,是轻重性的。它可以偷懒、可以讨巧,也可以入于神妙。比如我画或者写一幅花草,刚绘了一片叶子,突然觉得累了,无兴味了,那么我可以就此收笔,题曰“秋意”,或者“秋声”什么的,随你。
别人一看,也可以余韵不尽啊!余就是轻重,即有余地、留余地,不用填满,靠留白取胜。但是西画不行,必须把画面收拾完。从这里来说,中国画比西画软,它靠软件,其出玄、出妙都在此。所谓艺术者,本来就是一种制作,所以中国画很本质,精神理念上。也就是宣示了一条,即:绘画是什么?绘画就是我的“心象投射”。
宇宙苍生、万物都是一片象,是我心中的象。我把自心中的象无约束地投在画面上,纸、布或者帛,等等,所以绘事是没有条框的,绝对自由。亦即: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,原则只有一条,只要我乐意、我高兴就行,这是绘画与学问的根本分工。
因此,中国画不用考虑写生,它可以闭门造车、不出户而想天下。即使是收集素材,也只是供给想像的材料,而不是找寻遵循对象、严守对象。它可以像搭积木、拼七巧板一样排列组合。比如说我画一只虚构鸟,这完全可以,只要它好看就成,别的我一概不管。因此,中国画就是——美先于真!是求美,不是求真。
从这里来说,国画的理由基础是“形而上”,而不是形而下。因为,尽管我们可以说现实世界没有这个东西,但却不能说可能世界没有。而形而上是只考虑可能世界的——可能(有)即有。孔颖达解释《周易》,一开头就说:卦者挂也,言悬挂物象、显示于人。这是一个总的定格,也就是宣明:中国人对宇宙的观看和理解,是认宇宙为法象,也就是一个“象”而已。
所以从文字到画幅,它的核心魂魄就是一个“表示法”。卦画是表示、指事字是表示,笔意也是表示。只是表示一下地展示、展现,而不是描摹的,不是逼真地重现和再现。因此,在原始八卦中,天、地、雷、风、水、火、山、泽,八大元象构成了中国画的基素。最典范的就是山水,山水美学即寓其中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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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国际儒学联合会员,同济大学副教授,体育专家,周易算卦专家(短信13818320614),研究范围文史哲,目前出版的著作有《民国思想史》《中国思想史》《王夫之的四书学思想》《周易的思想体例》等十余部。其中,《王夫之的四书学思想》曾获三个一百原创工程,入选第一批。
(图片、介绍来自网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