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-15节：河图、洛书与五行、三《易》的关系（文：李守力）

第5-13节河图、洛书与五行、三《易》的关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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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河图、洛书与五行生克的关系

河图、洛书的确立是中国古代科学与人文的大事，它被世代相传，所以成为公理体系。凡公理体系，必然蕴含超越时空的奥秘。

《周易·系辞传》云：“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，仰则观象于天，俯则观法于地，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，近取诸身，远取诸物，于是始作八卦。”《系辞传》又云：“天垂象，见吉凶，圣人象之；河出图，洛出书，圣人则之。”

按：观象于天，天文也，河图是也；观法于地，地理也，洛书是也。

《尚书·顾命》：“大玉、夷玉、天球、河图，在东序。”孔安国注：“河图，八卦。伏牺王天下，龙马出河，遂则其文以画八卦，谓之河图。”

《尚书·洪范》箕子曰:“我闻在昔，鲧陻洪水，泪陈其五行，帝乃震怒……则极死，禹乃嗣兴，天乃赐禹洪范九畴，彝伦攸叙。”孔安国注：“天与禹洛出书，神龟负文而出，列于龟背，有数至于九。离遂因而第之。以成九类，常道所以次叙。”

《汉书·五行志》：“《易》曰：‘天垂象，见吉凶，圣人象之；河出图，洛出书，圣人则之。’刘歆以为伏羲氏继天而王，受《河图》，则而画之，八卦是也；禹治洪水，赐《洛书》，法而陈之，《洪范》是也。”

邵雍《皇极经世·观物外篇》：“圆者，星也，历纪之数，其肇于此乎！方者，土也，画州井地之法，其仿于此乎！盖圆者，河图之数，方者，洛书之文。故羲、文因之而造《易》，禹、箕叙之而作《范》也。”

河图法天，象四时。洛书法地，象九州。洛书由河图生成，河图、洛书本为一体，此天地一体也。河图中央的5、10组合就是洛书的缩影。洛书中央的5就是河图中央的5。洛书对数和数10，就是河图中央的10。

胡煦《周易函书约存·卷首上·原图约·五行》云：“五行之辨，始于图书……河图之左旋而顺者，相生之机也。洛书之右旋而逆者，相克之机也。”

河图流行，五行相生，所以主天时；洛书对待，五行相克，所以主大地。河图为时间，洛书为空间。流行者时间，对待者空间。

河图的四支代表春夏秋冬四季，1、6是冬水，3、8是春木，2、7是夏火，4、9是秋金，左旋而顺，五行相生。

将河图南、西错位（“金火异位”），就是洛书。右旋而逆，洛书北部的1、6水克西部的2、7火，西部2、7火克南部4、9金，南部4、9金克东部3、8木。

或问“金火异位”之由？余以为，此是缘于河图成数之阴阳：北方1、6水与东方3、8木，成数6、8，偶数为阴而静；西方4、9金与南方2、7火，成数9、7，奇数为阳而动。故9携4移至南方，7携2移至西方，而洛书成焉。

河图五行源于十月太阳历，时间流行以加法递进，故伏羲黄帝原始河图的顺序是：春季甲1（乙2）居东；夏季丙3（丁4）居南；长夏戊5（己6）居西南而寄于中；秋季庚7（辛8）居西；壬9（癸10）居北。（见本章第5-14节：河图洛书创始与改造蠡测——从伏羲、黄帝到颛顼、大禹）

洛书九宫源于九州之规划，空间对待以乘法递进，《说卦传》“参天两地而倚数”即是洛书的规律：四正为阳，1、3、9、7又归于1，乘三而顺行；四隅为阴，2、4、8、6又归于2，乘二以逆行。（说明见下文）

二、河图四时与后天八卦的关系：

后天八卦是河图四时与大地交感的结果。巽木、离火、乾金、坎水四卦来自河图的四时，艮山、兑泽、坤地、震草是大地的基本特征，即“三山六水一分田”。

巽木

离火

坤地

震草

兑泽

艮山

坎水

乾金

最迟到汉代，术数家将河图、洛书与后天八卦综合，这时变成了坤艮土、兑金、震木。这已不是《周易》的本来面目了。

三、河图、洛书与《易》筮的关系：

1.数字筮卦与河图：

河图、洛书与《易》的关系见于《系辞上传》第十一章：

天一地二，天三地四，天五地六，天七地八，天九地十。

……是故天生神物，圣人则之。天地变化，圣人效之。天垂象，见吉凶，圣人象之。河出图，洛出书，圣人则之。《易》有四象，所以示也。系辞焉，所以告也。定之以吉凶，所以断也。

这天地十数正是言河图，之所以不与《系辞上传》第九章的“大衍之数”《周易》筮法相混，就是为了彰显河图十数是《连山》《归藏》《周易》一切筮法的依据。考古发现的数字筮卦，筮数从一到十的都有，这就证实了天地十数与筮法的关系。

2.“大衍之数”与河图洛书的关系：

《系辞下传》第十章：

《易》之为书也，广大悉备，有天道焉，有人道焉，有地道焉。

《郭店楚简·语丛》：

易，所以会天道、人道者也。

河图五十五为天道之数，洛书四十五为地道之数，《周易》以人道为本，故“大衍之数”取河洛之中五十。

3.四象七八九六基本策数与河图洛书：

河图、洛书与《易》的关系另外还暗藏于《说卦传》第一章：

昔者圣人之作《易》也，幽赞于神明而生蓍，参天两地而倚数，观变于阴阳而立卦，发挥于刚柔而生爻，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，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。

这里“幽赞于神明而生蓍”暗藏河图，因为揲蓍、筹算都用十个自然数，即河图数。

“参天两地而倚数”则暗藏洛书：

一阳生于正北而左旋（顺时针），二阴生于西南而右旋（逆时针）。阳数则参天，参者三也。正北为一，顺时针，一三得三为正东，三三得九为正南，三九得二十七，取个数七为正西，七三得二十一，取个数一，又归于正北。阴数则两地，两者二也。西南为二，逆时针，二二得四为东南，四二得八为东北，八二得十六，取个数六为西北，六二得十二，取个数二，又归于西南。

是故阳爻数取3，阴爻数取2。

乾，三阳，3+3+3=9，故乾数九，为太阳；

坤，三阴，2+2+2=6，故坤数六，为太阴；

震、坎、艮三男，一阳二阴，3+2+2=7，故少阳数七；

巽、离、兑三女，一阴二阳，2+3+3=8，故少阴数八。

《周易乾凿度下》曰：

阳动而进，阴动而退，故阳以七、阴以八为彖，易一阴一阳，合而为十五之谓道。阳变七之九，阴变八之六，亦合于十五，则彖变之数若一。阳动而进，变七之九，象其气之息也。阴动而退，变八之六，象其气之消也。故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，四正四维，皆合于十五。

七八和数十五，九六和数十五，这与洛书有密切的关系。

汉·郑玄注《易纬是类谋》：“经以七八为彖，九六为爻。”

隋·萧吉《五行大义》云：“七八为静，九六为动。阳动而进，变七之九，象气息也。……阴动而退，变八之六，象气消也。……故八静也。……夏殷尚质，以用静爻占之。……周备质文，故兼用动爻。”

《周礼注疏》贾公彦说：

夏、殷易以七八不变为占，《周易》以九六变者为占。

又说：

龟取生数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，蓍取成数六、七、八、九、十。若然，东方、南方，生长之方，故七为少阳，八为少阴。西方、北方，成熟之方，故九为老阳，六为老阴。不取十者，中央配四方故也。

1980年10月底，考古所甲骨组郭振禄和曹定云在安阳复查1973年小屯南地陶片时，在考古队仓库内发现一包龟甲，发现其上有文字和“易卦”。卜甲的时代是在殷末周初，该“易卦”卜甲很可能是周文王被囚于羑里时的遗留之物。卜甲上“阜九阜六”即阳九阴六，可见《周易》以九六为爻题肇始于文王。

4.纳甲、太乙、奇门筮法与河图洛书：

《系辞下传》曰：“极数知来之谓占”，“象事知器，占事知来”。

《说卦传》曰：“数往者顺，知来者逆，是故《易》逆数也。”

《说文》“逆，迎也。”《尚书·吕刑》“尔尚敬逆天命。”逆女、逆妇，即迎娶女子，先秦常用之。秦简《归藏》“夜曰：昔者北口大夫卜逆女◇”。《春秋·桓八年》“祭公来，遂逆王后于纪。”

河图是顺数，故用于历法。洛书是逆数，用于“极数知来”，故紫白家、太乙、奇门、玄空飞星等术数皆以洛书为基础。先天八卦本是顺数，配纳甲则为逆数，盖纳甲用于筮法也。

先天八卦配纳甲后，五行逆行相生：坤纳癸水生乙木，逆行（逆时针，与日月的视运行方向相反）至西北，生艮纳丙火，生西方坎纳戊土，生西南巽纳辛金，生南方乾纳壬水、甲木，生东南兑纳丁火，生东方离纳己土，生东北震纳庚金。所谓“顺则凡，逆则仙”。故丹家《参同契》取先天八卦配纳甲。

伏羲先天八卦纳甲图

先天八卦，是用阴阳卦符表示阴阳二气的消长。阳气始于东北，阴气始于西南，皆顺行。而在邵雍的先天卦图中，左边：乾一，兑二，离三，震四，是逆时针；右边：巽五，坎六，艮七，坤八，是顺时针。邵雍先天卦数，半顺半逆，如朱熹所说“圆图又只一半逆”，故有违卦气规律。

纳甲源于《连山》，可见《连山》与河图五行的关系密切。（详见《周易密钥》第6-7节：发现纳甲与《连山易》之谜——以《易本命》为中心）

四、河图洛书与《周易》系辞的关系：

河图、洛书在《周易》筮法、卦序和系辞总框架的制作中都有体现，但文王、周公似乎没有依据河图、洛书原理编纂《周易》的卦爻辞。“观象系辞”几乎没有河洛五行体例，这是需要特别注意的，汉儒已经有所糊涂了。王弼曾指责汉儒“互体不足，遂及卦变，变又不足，推致五行。一失其原，巧愈弥甚”。互体、变卦是《周易》的辅助体例，而以卦变、五行做《周易》体例是汉儒向壁虚造的产物。

1.洛书与《周易》系辞的关系：

《周易》古经包括64个卦辞、384个爻辞、用九用六，共有450条系辞。此效法洛书之数四十五。

著名逻辑学家沈有鼎先生说：“且也《周易》卦辞六十四条，爻辞三百八十四条，合之共四百四十八条；不益以‘用九’、‘用六’两条，则四百五十之数不得完成，而《乾》、《坤》之用有所不周也。”（《周易释词》）

2.《周易·彖传》“十二叹时之卦”与河图的关系：

《周易·彖传》有十二“叹时”之卦，它们是：《豫》、《随》、《颐》、《大过》、《坎》、《遯》、《睽》、《蹇》、《解》、《姤》、《革》、《旅》，这十二卦的《彖传》末句均缀以“之时（义、用）大矣哉”之辞。

十二叹时之卦，叹时之义何在？12个卦去掉标识符33、44、56（《周易》卦序数，下同）后，余四组卦，第一组16、17取首卦16卦豫卦，第二组27、28、29取首卦27颐卦，第三组38、39、40取首卦38睽卦，第四组是49卦革卦。正好暗合河图四时：

16水——27火——38木——49金

（详见：《周易密钥·第3-17节：发现“十二叹时之卦”象数奥妙与微言大义》）

3.《系辞传》引卦例与河图洛书的关系：

马其昶《周易费氏学·卷首·义例举要》：

遵义萧光远曰：《系传》中孚七爻为一六居下，履九卦为二七居上，咸十一爻为三八居右，离十三卦为四九居左，大有一爻兼乾坤为五十居中。即孔子之言具河图之数。

马其昶案：

大有上九为五阳之爻，系辞上下篇凡三举大有上九爻辞，则合于河洛十五之数也。孔子之引卦爻不假强为，自然符合生成之数如此。

愚按：

《系辞传》所引卦例，可能为周公《易象》原有，后孔子发挥之。引卦例有五：

一是“中孚七爻”，即《系辞上传》第八章七则爻辞义例，合河图五行一六水（1+6=7），为坎卦。七则义例有七卦：中孚、同人、大过、谦、乾、节、解。大过、谦有大坎象，节、解含坎卦。《系辞上传》第八章以“慎”为义理核心，坎为加忧，故坎为慎。七则义例中用“慎”字凡4处，“言”字凡9次，第一卦中孚曰“言行，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，荣辱之主也。”帛书《系辞》作：“言行，君子之區幾。區幾之發，營辰之斗也。”“枢机”是北斗简称，故七例暗合北斗七星。七例天象图也是先王冬至日（坎为冬至）于南郊圜丘祭天图。

二是“咸十一爻”，即《系辞下传》第五章十一条爻辞义例，合河图五行三八木（3+8=11），为震卦。《系辞下传》第五章以“身”为义理核心。十一条义例有十个卦：咸、困、解、噬嗑、否、鼎、豫、复、损、益。其中解、噬嗑、豫、复、益五卦皆含震，震为动，为来。十一条义例中用“来”字凡6处，“动”字凡6处。十一例方丘平面图合祭地之地坛，十一例相隔卦数：3——4——2——6——8——4——2，这正是洛书中的偶数排序。（以上详见《周易诠释·第4-13节：发现《系辞传》七例与十一例卦序的象数奥妙》）

三是“离十三卦”，即《系辞下传》第二章“制器尚象十三卦”，合河图五行四九金（4+9=13），为兑卦。夏商周三代时期，贵族所用礼器、器具皆用金（即铜）制造（即青铜器），故十三卦合西方金。兑为巫，伏羲、神农、黄帝、尧舜的上古时期的帝王同时兼任巫师（政教合一）。十三卦历述上古制度（上层建筑）与器具（生产力、经济基础）之发明，上古文明史之所在焉。十三卦中有河图有洛书，详见《周易诠释·第4-8节：发现“制器尚象十三卦”的象数图奥妙》。

四是“履九卦”，即《系辞下传》第七章“三陈九卦”，三九二十七，合河图五行二七火（2+7=9），为离卦。然而九卦中却无经卦离，离反坎，坎为忧，无离则有忧，故曰“作《易》者，其有忧患乎？”九卦体现了《周易》六十四卦卦序的主体结构。（见《周易诠释·第4-10节：发现《系辞传》“三陈九卦”的象数奥妙——《系辞下传》第七章解读）

五是“大有一爻”，《系辞传》上下篇凡三举大有上九爻辞“自天祐之，吉无不利”，大有为五阳之卦，三举得数十五，合河图五行五十土。大有卦上离下乾，离纳己、乾纳甲，甲己合化土也。又，古《易》以大有卦取象河图洛书，《系辞下传》第二章：“上古结绳而治，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，百官以治，万民以察，盖取诸《夬》。”夬，帛书《系辞》作“大有”。大有上离为绳网，下乾为书契。河图洛书，古传之结绳图也，“自天祐之”之祥瑞图也。

【文献参考】

1.明·朱载堉撰《律历融通·序》

2.钱澄之《田间易学》

3.钱穆《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·卷一·易经研究》

4.贾秉然《易法自然》